41、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大学生们憋足了劲儿要为荣誉而战。

田蓝却气定神闲,完全没将对手熊熊燃烧的目光之火当回事。

她将麦种都拜托给了赵老师,然后轻飘飘地招呼人:“走吧,还赖在这里吃晚饭不成?我还以为你们打算趁着天黑前好歹再做几个浮床呢。”

这回连王老师都听不下去,把她拉旁边,委婉地提醒:“要团结友爱,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她咽下了剩下的话,她不想田蓝因为这些学生对他们夫妻的态度而和他们闹矛盾。这样,对田蓝不好。

田蓝笑嘻嘻的:“没事,王老师,麦子的事情,我就麻烦你们了,我得赶着把稻子种下去,不然就晚了。”

她想把这些学生当同志,人家要搭理她才成啊。你指望大学生能听初中生指挥?换位思考,让她听她家学渣表弟的话,她会直接揍到那崽子身体力行地明白什么叫踏实做人的道理。

想要让她信服,很简单,全方位碾压她,让她瞪大眼睛膜拜。对,她就是这样的肤浅。她看人的眼光也是这样的肤浅。

对付中二期青少年最好的方法就是够强大,而且千万得保持住高冷的姿态。你越是和颜悦色,人家越不当回事。你冷着他,他说不定还上赶着往你身边凑。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人不轻狂枉少年。老学姐虽然毕业了,可也曾经青葱过呀。www.pdske.com 西瓜小说网

田蓝笑眯眯地问大学生们:“你们谁打算留在山上一块儿给小麦育种。丑话说在前面,这活辛苦,你们可以手心手背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上或者抓阄,到时候被选中了就自认倒霉吧,省得感觉自己是被陷害了。”

跟唐薇关系交好的两位女生立刻举起手来,没好气道:“我们来,小妹妹,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才能吃苦。我们在冰碴子里挖水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田蓝从善如流:“哦,你说去年冬天啊。那会儿我在戈壁滩上盖大棚啊,当时我们应该获得了西红柿黄瓜还有辣椒的丰收。”

呵,你就炫耀吧。

大学生们集体掉头,告辞!

然而辞不了,大家还得一块儿结伴下山。下山比上山更艰难,大家靠着两条腿走回农场时,天色都发灰了。

照理说,他们应该赶紧吃饭洗澡躺下睡觉,这样才好跟巡逻队轮大夜班。高卫东等人却挑衅地看田蓝:“怎么样?趁着天黑透之前,咱们把竹子给砍了。”

三江农场山上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其中树和竹子都是集体财产,但前者有专门的护林员看管,后者却是谁想用就自己去砍。

田蓝一开始还惊讶农场这么大方,不怕竹笋被挖绝了代啊。后来王老师听到她念叨,就哭笑不得地提醒她,竹笋得有油水烧,不然根本没办法吃。

田蓝就在心中呵呵,那是大家尚未发现泡椒笋的美味,不然大熊猫都得瑟瑟发抖。

现在嘛,毛竹已经长得老高,没有竹笋可吃,那就砍竹子做浮床吧。

不过在此之前,大家还得再回一趟农场,申请劳动工具。农具是重要的生产资料,由仓库统一保管的。

大家沿着堤坝往回走,迎头碰上巡逻队的人。相熟的职工就冲他们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多睡会儿,11点再过来接班。”

高卫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田蓝,然后大声回答:“不了,趁着天亮多干点活。要是今天月色好的话,还能再多做几个小时的事。”

巡逻队的人轰然大笑,哎哟,这帮大学生,估计只晓得公历不懂农历。马上就小暑了,哪儿来的月亮?天晴的话也是满天的星星。

高卫东等人强行挽尊:“那就着星光干活也行。”

田蓝直接打断他们的痴心妄想:“行了,砍完竹子就回去睡觉。怎么,你们还想逃掉夜里的巡逻不成?”

猪还得养肥了再杀呢,社会主义干饭人虽然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但前提是不能过劳死啊。

大学生们集体深吸气再呼气,彼此告诫同伴。忍住忍住,千万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们得保持风度。

偏偏旁边巡逻队的人还笑:“就是,不要杀鸡取卵嘛,该睡觉的时候还是得睡觉的。”

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人大喊:“谢将军来了。”

巡逻队的人立刻踮起了脚尖,往声音来的方向张望,还有人表达对这群学生娃的羡慕:“哎哟,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连将军都过来看你们了。我来农场三年了,还不知道谢将军长什么样呢。”

学生们也搞不清楚,现在又没电视,报纸上也不可能天天登军区一把手的照片。就连田蓝,一眼都没瞧出来谁是谢将军,因为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军装,而她本人对职衔标识并没有那么敏感。

直到谢将军跟他们这帮学生一一握手,她才知道中间那个其貌不扬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是这里的大boss。握手的瞬间,她感觉有点奇怪,低头一看,原来谢将军无名指断了一截,小指连着往下的手掌都消失了。

这双手上全是老茧,完全不像身居高位的领导。

谢将军高门大嗓,眼睛瞄了一圈,大声询问:“你们谁是田蓝?”

田蓝有点惊讶,哎哟喂,不是说这个年代人基本比较含蓄吗?大boss现在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替她撑腰了?哎哎哎,大可不必,这个影响不太好。

她略有些羞涩地上前,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分外低调:“我是田蓝。”

“宁甘农场来的那个?”

田蓝点点头:“是,我5月份从宁甘农场来的。”

谢将军的眉毛又浓又黑,跟蜡笔小新似的,现在往上挑的时候,就好像有谁拿着毛笔蘸着墨在上面划了两道,他嗓门一开,周围人耳朵就嗡嗡作响:“你说说看,这个水面稻子现在也能种?”

田蓝下意识地想捂耳朵,www.youxs.org。

吴处长看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赶紧提醒了一句:“小田,你跟领导好好汇报一下,这个水面种稻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还朝她使了个眼色。

田蓝赶紧端正态度:“是,能种,这是无土栽培的一种表现。在场部领导的关心下,在吴处长的指挥下,在我们农场大学生的鼎力相助下,我们现在已经种了好几亩稻子,目前水稻长势良好,洪水也没影响它们的生长。”

谢将军手一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看见了,我问你现在能不能种?”

田蓝脑袋瓜子“嗡”的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个疯狂的念头,难不成……妈呀,这当过兵打过仗的人都这么雷厉风行吗?

她原本以为再怎么说农场也要等到秋收时,看到水上稻的产量,才会信服,继而生出心思扩大种植面积。

没想到现在农场就有了想法。

她立刻点头:“能种,马上种下去,11月份前能收稻子。”

“我是说没有秧苗,直接撒稻种,能不能种?”

田蓝一咬牙,当场下保证书:“能!不过稻种要经过特殊处理,预防晚期的冻害。”

谢将军回头看吴处长,直接问对方的意思:“这个稻子,你看到时候能长出来不?”

田蓝的心立刻揪到了一起,她死死盯着吴处长,生怕对方关键时刻不给力。

毕竟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知青,即便说错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小孩子总是容易犯错误的。可吴处长是专家,是这里的技术主管。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这要作为领导下决定的参考意见的。

吴处长抬眼睛,越过了田蓝的脸,与谢将军对视:“我现在还找不到水稻不能结籽的理由,我认为完全可以一试。”

谢将军的浓眉又上下跳动,直接表达不满:“你也说可以试,怎么还这样扣扣索索的。既然种了,就多种点,这样才能瞧出效果来。光这么一点,够啥子用呢?”

田蓝心中“砰”的一声,烟花直接飞上了天。她简直要跳起来翻跟头了。

太好了!大boss对水面种植感兴趣,就意味着只要他们秋天获得了丰收,明年水面庄稼的种植面积起码可以达到上万亩。

她大着胆子提要求:“将军,如果我们水面种粮的面积可以达到计划围垦造田的面积,那么是不是可以暂缓填湖?水面跟水下可以实现立体种养殖,比单纯的泄湖造田综合产量更高。”

谢将军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比说话的嗓门还大。要不是近在咫尺,田蓝都要以为是天上又开始打雷了。

“你个娃娃,胆子很大嘛。娃娃的胆子就得大,不能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要是这样,那就完蛋喽!”

他伸出手掌,一个指着大学生,“你们很好,不愧是我们国家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很有志气!”

田蓝趁机安利:“他们特别好,他们还打算种完水上稻之后,就去改造烂泥田冷浸田,争取为咱们三江平原再多增加几万亩的良田。我很为哥哥姐姐们的精神感动,我要向他们好好学习。”

大学生们刚被大领导夸奖的已经在天上飞,这会儿听到田蓝的话,他们直接头一栽,重重地掉下来。

娘哎,开什么玩笑?这小丫头可真是张口就来。她还向他们学习?她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这话对领导的胃口啊。

谢将军高兴地直点头:“好,很好,就是要有这个志气。国家培养你们念书,让你们有知识有文化,就是希望你们投入到国家建设中来。多出几万亩,几十万亩良田,我们就能多打几亿斤粮食,自给自足,还能支援地方。”

他眼睛看向田蓝,“你说不填湖,那你们就打出几亿斤粮食来,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我只认粮食!”

大学生们原本就情绪激动,这会儿更是被激发出了豪情,当场拍胸口保证:“我们一定会好好搞农业,绝对少不了这几亿斤粮食!”

谢将军都走出去老远了,众人还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

高卫东手振臂一呼:“走,同志们,我们去打造我们的万亩良田!”

哎哟,不得不说,www.youxs.org,这群大姑娘小伙子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干活干到飞起。

要不是田蓝冒着挨揍的风险,又发挥老阴阳人的功力,将他们骗回小礼堂睡觉。估计他们还要摸着黑继续砍竹子。

可即便躺在门板上,睡在麦草中间,众人还是兴奋得不行。

大家叽叽喳喳,一会儿讨论要如何改进浮床的制作办法,用最经济实惠的竹子制作出最大面积的浮床,一会儿又商量着要如何提高工作效率,争取尽快将稻子种下去。

田蓝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一时间她甚至觉得他们是可爱的。青春多好啊,明媚的青春,连漆黑的夜,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青春面前都显得分外温柔。

她枕着温柔,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即便没有月光如流水般抚慰着大地,纵使星光,也让人心悦神怡。

田蓝醒过来时,小礼堂已经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大家沉睡时打起的小呼噜。

说来真有意思,连这呼噜声,她听了也觉得心情愉悦,甚至感觉不用急着起床去上厕所,还可以躺着继续听会儿。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喊了句:“起……”

那声音起的急促,结束的也干脆利落,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另一个声音显然压低了:“喊什么喊?你没眼睛看。这帮娃娃多久没睡觉了。他们没轻没重一点数都没有,你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哪能把人往死里糗?走走走,等到天亮再说。”

田蓝忍不住笑了,果然没有月亮,星星同样温柔。只要感受到善意,即便躺在门板上,睡在麦草堆中,也同样是美好的夜晚。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田蓝去仓库领水面种稻需要的粮种。

她看着管理员推给她的布袋,难以置信:“就这些?”

妈呀,就这点儿东西,最多能种100亩吧。大boss都发话了,要求扩大种植面积,这扩大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儿低呀?

管理员满脸认真:“就是这些,种植10亩,没有多余的粮种了。”

大学生们同样不满意,他们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舞台有多大成就才有多大,就这点东西怎么够他们发挥?

可惜培养基质不够用,他们可以上山去挖腐殖质。没有粮种,他们又要从哪儿变出来?

田蓝咬咬牙,招呼众人:“跟我走,我们自己找稻种。”

哪里有稻种,当然是育种室了。

王老师和赵老师已经上了山,既然他们家都寄给田蓝住,那育种室剩下的稻种自然也归田蓝了。

大学生们长了见识,完全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如此破败的屋子里面居然大有乾坤。好多种子呀,光是稻种,居然分门别类摆了足足十几样。

好几个人都惊叹:“怎么有这么多种稻子?”

田蓝不动声色:“你们以为呢?你们现在吃的稻米,就是经过千百年的筛选才进化出的结果。为了提高我国的粮食产量,多少农业人一丝不苟的工作才收集到这些稻种。”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怎么样?这可是老右收起来的稻种,你们敢不敢种啊?”

高卫东不耐烦道:“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种,有什么好不敢种的?我们还待在一个农场,呼吸相同的空气呢。难不成我们还弄个防毒面罩套在脸上,至于吗?”

他的同伴中好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为难。

高卫东一直憋着火呢,这会儿立刻吼出声:“怎么,不想干?不想干趁早走,别磨磨唧唧的耽误事。”

他是班长,虽然现在学校停课了,大家也不在校园里,但他积威犹在。他一发话,其他好些同学都点头:“就是磨叽个啥,赶紧干活,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家这会儿都收割稻子了。”

先前有意见的同学不好犯众怒,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稻子是没罪的。”

田蓝差点儿没一个白眼翻上天。假如不是急着赶紧把稻子种下去,她非得怼到对方怀疑人生。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英明神武的,因为她要带的兵还不止这群大学生。

也不晓得农场是出于什么考量,大概是觉得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反正现在学校都停课了,一堆熊孩子放在外面没人管,反而是隐患,所以索性将中学生和高小生都赶来给他们知青帮忙,搞这个大领导点名要求的水面种稻。

大学生们集体不满,他们要的是东西,不是这群小东西。

天底下的大孩子都一样,除非小孩子够小可以当玩具,才受他们欢迎。否则半大的熊孩子完全没办法激发他们的爱心,他们只会觉得烦死人。干啥啥不行,搞破坏第一名。

田蓝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没鱼虾也行,凑合着用吧。”

大学生们可不愿意,这种事情怎么能凑合?

田蓝想翻白眼,还没动手做呢,你挑三拣四个什么劲?哦,一开始觉得不好就真不好吗?当年川军出川的时候,还被各个部队嫌弃。最后人家打成什么样?威震四海。

可惜这个例子不能拿出来说,明显的政治不正确。

田蓝直接翻了个白眼,相当傲慢:“我都没嫌弃你们,你们凭什么嫌弃他们?”

好几位大学生的拳头都捏紧了,别以为你被大boss点名表扬了,大家就要对你另眼相看。做人不要太过分!

田蓝完全不懂见好就收,还当场下命令:“你们自行组队,把这些农场的学生给分化掉,教会他们水面种稻。”

吩咐完之后,她又习惯性地阴阳怪气,“你们都大学生了,该不会管不住这群小孩吧?要不要我再去找点大人过来啊?”

什么叫做嘴贱本贱?说的就是田蓝这种人,专门往人痛点上戳。刚成年的孩子最讨厌的是什么?当然是旁人不把他们当大人看。

高卫东瞪眼睛:“我们就是大人,我们能管好小孩!”

他们的管理水平如何,田蓝不知道。不过农场的土著娃加入到水面种植的大事业中,好处却是肉眼可见。

他们熟悉农场啊。他们在这里生这里长对,农场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做浮床需要大量的竹子,大家都觉得有点浪费,想要找其他更廉价更方便的材料来代替。

农场的小孩就割了一堆柳条,砍了大丛的芦苇,混杂在竹竿里一块做浮床。原先还嫌弃他们的大学生,现在成了指导老师。他们动手能力虽然比不上这群孩子,但是他们懂力学原理呀,知道怎样以最少的材料做出最大面积的可用浮床。

为了方便承载栽培基质,大家还找来了旧麻袋,在上面扎了孔,铺在浮床上,然后再铺上基质。

浮床下了水,大家一起拍手尖叫。

高卫东都忘了田蓝的阴阳怪气,还主动跟她搭话:“照这么下去,咱们水上面积不够用了啊。”

为了方便管理,浮床都是靠近岸边,用绳子绑起来的。水边的面积的确有限。

旁边的小学生大声尖叫:“有水,我们还有好多池塘。”

高卫东他们都盯着田蓝看,不知道池塘能不能种植水面稻。

比起金莲湖,池塘就相当于死水了。万一水里的氧溶量不够,水稻根没办法呼吸,他们又要被这个初中生冷嘲热讽了。

田蓝这回居然没有阴阳怪气,反而笑了起来:“鱼塘啊,鱼塘最适合不过,只要水里有鱼虾,它们游来游去就可以增加溶氧量,而且鱼塘水肥,刚好可以被稻子吸收。”

农场的孩子发出欢呼声,连蹦带跑的在前面带路,大喊大叫:“快快快,我们赶紧过去。”

田蓝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几天之前的夜晚,这些稚嫩的面庞,挥舞着皮带,重重地抽在王老师和赵老师身上。

而此时此刻,夕阳下,他们又笑得这样灿烂,见牙不见眼。夸一声天使,都不足为过。

田蓝瞬间都恍惚了,人果然像硬币的两面,天使与魔鬼可以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

大家一直忙到繁星满天,才将所有的浮床都推下水。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这些禾苗要如何生长。

众人在路口分开的时候,高卫东就主动建议田蓝:“算了,没必要跟我们同甘共苦,你不是有房子住吗?先过去住吧。”

盖房子是技术活,农场有专门的工程队负责盖房。只不过这一次洪水过后,损失惨重,他们得排队才能搬进新营房。

田蓝却不假思索:“别,我不搞特殊化,你们一天没搬进新房,我就跟你们一天在小礼堂里打地铺。”

嘿,这丫头片子真是不识好歹。随他去,她要自己找罪受,没人拦着。

大家翻着白眼回小礼堂,拿自己的搪瓷缸,准备去食堂打饭。

结果一进屋,众人就大吃一惊。今天是怎么回事?食堂居然帮他们把饭送过来了。

打饭师傅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快点过来吧,趁热吃香。”

学生们集体起哄,开什么玩笑?七月天,酷暑难当,大家恨不得泡在井水里吃饭呢,谁还怕冷不成。

大师傅就瞪眼睛,语带威胁:“这趁热吃最香,别到时候说我没提醒你们。”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是在犒赏他们吗?额外给他们加大餐!

食堂大师傅也不多话直接揭开了蒸笼,然而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不是他们幻想的肉包子,而是橙黄的南瓜。

所有人都嗷了一声,深切地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悲伤。

南瓜这玩意儿属于瓜菜半年粮,糊弄肚子用的,可没人爱吃。别以为你是小南瓜,大家就对你分外怜惜些。

大师傅开始挤眉弄眼:“你们不想吃是吧?那可千万别后悔,我马上就带走。”

田蓝原本排的位置比较后,一听大家说南瓜,她立刻竖起耳朵,还蹦了起来,大声喊:“是不是宁甘农场送来的南瓜?”

大师傅笑呵呵的:“是啊,火车拖过来的呢。听说今年长得少,只有这些,全给咱们三江农场尝鲜了!”

知青们却不领情,还酸溜溜的:“哎呀,宁甘农场可真是好能耐,听说他们的滩羊天下闻名,结果咱们吃不上,人家千里送南瓜,当真是不嫌麻烦。”

田蓝已经冲到前面,只丢下一句:“你们不吃正好,我还怕不够呢。”

她抓起蒸笼里的栗子南瓜就咬了一口,妈呀,就是这个味。又甜又糯又软,吃在嘴里有栗子那味儿的。

她就知道她的小伙伴是天底下最棒的小伙伴,他们一定能够种出天底下最好吃的南瓜!

这话三江农场的知青可不爱听?南瓜就是个瓜,难不成还能吃出花?

食堂大师傅善意地提醒了他们一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我干了一辈子的灶上活,我还是头回吃到这种南瓜。要是都种上它的话,毛栗子都没人一个个的去捡了。”

大学生们将信将疑,高卫东毅然决然地伸出手,www.youxs.org:“我吃吃看啊,师傅跟我们开玩笑不叫玩笑。”

结果他舌头碰上南瓜肉,脸色就变了。他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然后是第二口,连着干掉了四分之一个南瓜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发出声喟叹:“这是什么南瓜呀?跟咱们平常吃的真不一样。”

班长这么快就临阵倒戈,大家伙儿都惊讶得不行。排在前面的同学也跟着伸出了手,勉为其难地表示:“那我们尝尝看。”

我勒个去,这手一伸就缩不回头了。

这真是南瓜吗?这分明是披了南瓜皮的大号板栗,口感也太棒了吧。

田蓝满心自豪,大声喊着:“这是我们大西北戈壁滩上种出的南瓜,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大师傅笑呵呵道:“还真是的,大西北的羊,大西北的瓜果,其他地方还真长不出这个味。”

他又招呼众人,“行了行了,别伸手了,总共就这么点儿。要不是看在你们都是知青的份上,还轮不到你们吃呢。瞧瞧你们,一张张都是什么脸?吃饭吃饭,吃饱了饭,还有好吃的。”

平生头一次,大家居然认为白面馒头比不上南瓜香,简直就是没天理。

大姑娘小伙子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一个大馒头,又吃了两个窝窝头,完了还喝了一碗地瓜大米粥,最后集体眼巴巴地盯着大师傅。

大师傅叫他们给逗笑了,弯下腰,揭开了搭在框子上的布。

众人这才发现他居然还带了瓜来。这是什么?长长的圆圆的黄黄的。有人见多识广,当场喊出声:“哈密瓜!这是大西北的哈密瓜!”

其他人拼命挤着往前看,这就是哈密瓜呀。听说这瓜可比西瓜甜多了。

大师傅作为已经尝过味道的人,很有资本自豪:“那是,这瓜甜,真甜。我就没吃过比它更甜的瓜。”

可是有人提出了疑问:“我怎么觉得它长得像梨瓜呀,哈密瓜不是这个样啊。”

大师傅瞪眼睛:“梨瓜也不是这个味,你吃一口就知道了。”

他手起刀落,将蜜瓜分成两半,浓郁的甜香味就弥漫开来。

好几位学生都深深地吸了口气。哎哟,大西北果然瓜果香,长出来的瓜都跟这里不一样。

大家一人分了一片瓜,都珍惜地吃了起来。瓜肉一入口,吃瓜群众就发出感叹,这香甜爽口的瓜肉,一□□汁,汁水甜蜜黏腻,简直太爽了。

原来哈密瓜是这么个味道啊,难怪以前要被当成贡品上供呢,果然跟西瓜不一样,好甜啊。

田蓝笑道:“严格来讲这不叫哈密瓜,叫沙漠蜜瓜,跟哈密瓜还是不一样的。”

众人发出啧啧声,哎哟,你们宁甘讲究还真多,一个蜜瓜还分成哈密瓜和沙漠蜜瓜,难不成是两家的姓啊?

田蓝想给他们做科普,大师傅从口袋里摸出信来塞给她:“囔,跟着吃的一块儿送过来的。”

他嘿嘿地笑:“哎哟,你们应该农场是把你嫁出来了?还给你这么多嫁妆。”

田蓝哭笑不得,唯有无奈地看一眼大师傅,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天啦!看到宁甘农场自己印的信封,她的心就开始欢呼雀跃。

她的小伙伴们实在太可爱了,在信里一个劲儿地叮嘱她,要是缺什么就打电话发电报回来讲,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大家专门攒了一笔资金,就是给她花的。

他们宁甘农场出去的人凡事都不会扣扣索索,一定大大方方。

“这是我们种出来的第一批蜜瓜和南瓜,大家都说好吃。我们给你寄过去,你让三江农场的人也尝尝,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宁甘好的很,什么都不比他们差。”

田蓝贪婪地看着信纸,恨不得将一个个字都吞到肚子里。那一个个方块字就是一张张鲜活的脸啊,这是她的小伙伴们,她最亲爱的小伙伴。

他们真是棒极了!

高卫东吃的好说的好,主动招呼田蓝:“既然这个蜜瓜这么甜,这个南瓜叶这么好吃。咱们也种点儿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蜜瓜他们搞不清楚,没种过。但是南瓜这东西大家却都知道,那真是疯长,你撒下一颗种子就能收获好几个大南瓜。

南瓜这东西还比较好保存,你只要存放得当,一直吃到冬天都没问题。

田蓝头都没抬,只提醒他们:“在这边种可吃不出这个味,只有大西北的环境才能长出这样的瓜。”

其实这话本身没什么,但是她阴阳怪气的时间久了就犯了众怒。

高卫东瞬间火冒三丈:“大西北,大西北,你的大西北可真是好。你既然什么都看不上咱们三江平原,那你回你的大西北去啊?谁留着你不成!”

没想到田蓝却抬起了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吗?你以为我想来吗?我本来,现在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跟我的同伴们坐在一起,在戈壁滩上开篝火晚会。

我们的南瓜丰收了,我们的蜜瓜丰收了,我们的油莎豆长出了这么高的草,我们的菌草也活了。我们养了羊,以后可以自己挤羊奶喝。我们还要养鸡,以后就有自己的鸡蛋吃。

我们的钢材来了,我们正在盖新的大棚。等到这些大棚都盖好以后,不仅我们西大滩的驻军,还有周围的牧民,我们就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你们在书上看说牧民喝茶,不吃蔬菜,那是因为以前条件限制,他们吃不上,他们也喜欢吃蔬菜的。我们种了生菜,用生菜叶子裹着烤好的肉吃,就放一点盐巴一点胡椒粉还有孜然,特别香,特别好吃,他们很喜欢。

他们很喜欢我们,周围的群众都喜欢我们。我们的大棚成功了,我们的无土栽培成功了,我们的小拱棚也成功了。好多生产队都过来请我们过去做技术指导,他们也要盖大棚,他们也要盖小拱棚,他们要自力更生,以后都能吃上自己种上的菜种上的瓜,他们还要自己做牧场。

我本来应该跟他们坐在一起,我本来应该和他们一起享受这样的光荣时刻。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连瓜都是他们给我寄过来我才能吃上的。

我委屈吗?我当然委屈。我开心吗?我开心又伤心。凭什么。你们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这些我都享受不到。我不是参与建设这一切的人吗?为什么到了成果的时候,就跟我没关系了?你告诉我呀?”

田蓝说到后面,喉咙里像塞了棉絮,声音已经哽咽,眼内簌簌往下掉。

她没有来得及跟小伙伴们道别时没哭,她惊惶不安地抱着行李独自上火车时没哭,因为她知道哭也没用,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对,她懂事她明理她积极向上,她凡事都往好的方面看。

但她是个人,她不是AI。是人就有情绪,是人就会鸣不平。

小礼堂里的人惊呆了。

大师傅收拾的东西原先都准备走了,这会儿瞧见她哭,顿时茫然:“这好端端的,咋还掉金豆子了呢?来,不哭不哭,放假了你再回家探亲就是了,又不是永远都不能回家了。”

周围的大学生们也沉默,高卫东悻悻地冒出了一句:“又不是我们把你弄来的,也不是我们强迫你不走的,你对我们撒什么气?”

田蓝看着这群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半晌都没说话。

对他们是罪魁祸首,他们又全然无辜。因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田蓝勉强点点头,声音沙哑:“对,我不应该迁怒你们。”

是三江农场收留了她,如果没有三江农场伸出援手,她在宁甘根本就没有落脚之处。他们会抓住他,未经审判,便给她安上特务的罪名,然后不知道会不会关押到天荒地暗。

她应该感激三江农场,是山清水秀的中部平原收留了她。只是这并非她所愿,所以她憋屈。

她的怨气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一直压抑着。当周围的环境不如她意时,她就就爆发了,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眼前这群人。

田蓝突然间明白下乡知青多年后回想自己在乡间生活时为什么那样怨声载道了。因为下乡并非他们所愿,所以无论乡下好与坏,他们都不高兴。

况且,也没那么好呢。

眼前这群人,哪有她的小伙伴们一半可爱。

田蓝勉强调节心情,决定以对待陆双双他们的耐心来看这些大学生。她调整面部表情,正色道:“是我心情不好,与你们无关。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态度。”

大师傅看她不哭了,赶紧打圆场:“对对对,我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为着同一个目标才到这里。大家是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他生怕田蓝后面还会哭,又不晓得要如何应对,赶紧收拾了东西就溜之大吉。

田蓝伸手搓了搓脸,招呼大学生们:“趁着时间还早,我跟大家说说要如何调整冷浸田的微生物群。冷浸田温度低,微生物的活性受到了抑制,无法有效地分解有机质,为庄稼生长提供足够的营养。为了改善这种情况,我们可以添加相应的菌肥,来改善土壤肥力,帮助庄稼获得高产。”

结果屋里的学生居然没有一个搭理她的,大家集体扭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呵,谁还没个脾气不成。凭什么要惯着她啊?

高卫东招呼自己的同伴:“唉,老窦,你的字典呢?拿来借我用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翻出了一本杂志,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一会儿他就要翻下英汉字典,帮助自己理解。

田蓝凑过去瞅了一眼,好心地帮忙翻译:“Undergroundpipealkalidrainage,暗管排碱,这篇文章介绍的是荷兰如何改良盐碱地。他们通过筑造堤坝风车排水向大海要田,然后又改良盐碱地为高产良田。”

随着她逐段介绍文章内容,周围越来越安静,高卫东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看得懂?”

田蓝点头:“当然。改良版的简易暗管排碱,我们在西北的盐碱地改造中已经应用了。”

她话音落下,突然间感觉自己皮肤灼热。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盯着她。

高卫东难以置信:“你会英语,你的英语水平这么高?”

现在中学生一部分学英语,一部分学俄语,但基本上是皮毛,尤其前者。她不过是个初中毕业生,她怎么能够看懂英文文章?尤其这文章里面夹杂了大量专业词汇,普通的英文字典都难以应对。

田蓝看众人亮得跟灯泡似的眼神,恍然大悟,呀,原来他们的点在这儿。他们是外语学院的学生。

自己还蹦哒来蹦哒去的,试图在农学专业上打败他们,好让他们彻底折服。

但人家真正骄傲的点根本就不是农业生产知识啊。

田蓝挺起胸膛,一本正经道:“当然,其他的不好说,农业方面的英语我还是掌握了一部分的。世界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我们必须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才不至于闭门造车,被人家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还不知道。像暗管排碱,我也是跟国外学的,西为中用,才能不断进步。”

她抬起眼睛,环视一圈,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为大家逐一翻译这本杂志上的文章。”

哈哈,人人都有自己感兴趣的事,姐就不信你们不上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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