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首III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

文静家

饭桌上，沈思彦、文静以及沈母正各自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吃着晚饭。席间只听得碗筷碰撞的声响，清脆响亮。

一阵沉默后，沈母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起期末考的事情：“哦，对了，你们成绩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接下来就要分班了，你们是准备选文还是选理？...”

沈母一连串的问题，却没有人回答，她倒也不气恼，只是笑着，温柔地往一双儿女的碗中添了点菜。

“下周三，晚上6点，家长会。”沈思彦抬眸，淡淡地说着。

沈母点头，表示知道了。

“思彦，家长会...你那边...”

还不等沈母说完，他就打断了：“他会去的。”

沈思口中的“他”自然是他的父亲。

“好。”

今天的文静显得尤为安静，连眸都不曾抬一下，自顾自地扒着手中的饭。

沈母自然发现了文静的异样，她轻声唤道：“文静，怎么了？”

文静摇头，依旧沉默。

沈母心中隐动，暗暗猜测些什么，随即了然，不动声色的吃着饭。

饭后，文静一声不吭地进了房门。

沈母端着一杯温牛奶，开门而进，那时文静正趴在书桌上，一脸哀色。

“考得...不理想？”沈母试探性地问着。

文静抬眸，微红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排了多少名啊？”

“不知道，排名表没出来。”文静的回答声中带着一阵哭腔。

“那...”沈母原本还想说什么，只是半张着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生生将话给咽了下去，在文静身边坐定，又轻又柔地抚着她的背，“把牛奶喝了吧。”

文静没动，只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妈。”

“没关系的，总要一步一步来，哪有次次都考得很好的，总归会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别太往心里去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会好起来的。”沈母见文静闷闷不乐，柔声安慰着。

就算她考砸了，母亲也没有一丝责怪之意。这不由让文静鼻子一酸，眸中闪着泪光，觉得自己没用极了，腾升起强烈的羞耻心。

沈母把她圈在怀里，温柔地拍了拍文静的头，“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高一全科都教，免不了偏科的。物理化学学起来费劲，我们到时候就选文科，反正高一都结束了，新的学期，我们重新开始不就好了？乖，没事的。”

文静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靠着沈母的肩，默默流着泪。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考低分羞耻，而且是羞耻到了极点！以往的她，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家长会在各家欢喜各家忧中如期而至。

那是学校特意安排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接下来就要进行分班了，所以这次开会的目的很明显，是让家长更好的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再给孩子提供一些参考性意见。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门外就已经人声鼎沸了，好多家长早早到了门口，紧张焦灼地等待着。

文静显得尤为躁动不安，都影响到了她的同桌——赵简。他用笔杆戳了戳文静的手肘，“你没事吧？隔三差五往门外看。”

“没...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吵，都影响我听课了。”文静扯了扯嘴角，努力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在赵简看来，那鬼畜般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而且...什么时候她如此爱学习了？

下课铃声响起，以往觉得这是最动听的旋律了，而今天，却异常刺耳。文静心不在焉地开始收拾着书包。

一阵涌动的人潮喧闹而至。好些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领着父母坐下了。

在不安中，有一双温柔的手，搭在了文静的肩头。她侧过头，沈母正冲着她笑，那笑容冲淡了几分惶恐与害怕。

各位同学的父母都已入座，好多同学也不着急离开，个个像壁虎似的趴在窗口，细细听着墙根。

班主任西装革履地走了进来。显然，他是很重视今天这个家长会的，平日里，他都穿着休闲装，眼下却是身穿白衬衫，戴着打的不怎么好看的黑领带，那样子看起来别扭极了。

于是，就有人在门口起哄，“陆老师，以后别穿成这样了，怪奇怪的。”

班主任不由微红了脸颊，伸手扯了扯领带，让自己松了口气。确实，他也不喜欢穿得这么隆重。

“各位家长，大家好，我是高一（2）班的班主任，鄙人姓陆...”紧接着，家长会就在班主任的自我介绍中开始了。

颜沫因为有沈思彦的帮助，这次的考试成绩又还不错，所以她全然没有压力，笑着迎接了母亲后，就无所事事地在门外等着，眸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沈思彦的身影，他直挺挺地站在三班门口，呆呆的，神思游离，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而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

只是一向迟钝的颜沫并未发觉，她笑着走近，轻轻在他宽厚的背上拍了一下，灿烂一笑：“沈思彦。”

他没有转身，依旧直挺挺地站着，颜沫这才看清他的情绪，他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二字。

颜沫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全班同学的父母都到场了，唯独沈思彦的座位还空着。

在那一刻，颜沫似乎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开心。

手机震动。沈思彦迅速打开，点击查看，跳出了一条信息：“思彦，临时有会走不开，我已经通知过你妈了，等会她开完文静的班会，就会向你班主任报到的。”

仅剩的一点希望也被无情地击碎，沈思彦黑着脸，呵...又一次被抛弃了...他这样想着，转身下楼。

颜沫在那一刻才知道，外表冰冷的他，是有多渴望亲情。眼看着他越走越快，颜沫一路小跑，追上了他的步伐，小喘着气：“沈思彦，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沈思彦没有回答。

颜沫迅速牵起他的手，一路狂奔，在南大附属高中附近的一个小型游乐场门口停下。那个游乐园占地面积不大，却是五脏俱全的。颜沫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所以在那儿发泄一下，想来是不错的吧？

游乐园里，要数最刺激的，那肯定是过山车这种项目了，颜沫买了两张票，推着他就上去了，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在一阵天旋地转下，耳边回荡的是颜沫不绝于耳的惊叫声。其实她是第一次坐，不过为了沈思彦，她也豁出去了，抱着这样的决心，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沈思彦蹙着眉，脸上阴沉沉的，神色竟然比刚才还不好，紧闭着眼，掌心微湿。颜沫也阖着眼，所以无从发现这些，她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试图克制自己的恐惧，整个过程都没有放开。

两个人在半空中跌宕着，在某个时刻，他的耳边隐约响起她的声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个声音不大，带着惊恐过后微颤的语气，却无比坚定，让他心头微暖。他睁眼，在他望向她的那一瞬间，夕阳下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她的脸上，精准无比地穿过重重阴霾，照进了他的心房，他甚至还来不及拒绝，就已经在心口漾出了层层涟漪，驱散了无数的黑暗...